在文学史上有一定成就的人大抵都会轻易了结自己的生命,因为太过理想化,沉浸在自己所建造的那座城,所以对现实世界有着太多不满,不愿与肮脏的现实同流合污,便选择了死亡。死亡,似乎是解决一切的难题,使一切的不确定性都固定了下来。所以,“面朝大海,春暖花开”的海子走了,“黑夜给了我黑色的眼睛,我却用它来寻找光明”的孤城也走了……他们选择对生命孤注一掷,穿透一切虚华表面的不实之词在另一个天堂寻找内心的栖息之所,的确让我们心生敬畏。
如果你认为顾城是童话诗人,这无疑是浅薄和幼稚的。童话是一种对梦境简单和庸常化的表现,它具有一种过分的明确性,是一种世俗梦想的幻美和欲望的直接呈现。我们确定很容易去发现顾城诗歌的意象和神秘直觉,感知他对梦幻的诉求和秘密的愿望。但是,作为一个被视为天才的诗人,我想顾城敢于承担在诗歌语言上执着于简单的风险是更值得我们钦佩和动心的。
在顾城的诗集中,你能看到语言的飞翔、冲锋和交战,从无数纷繁难解的隐喻、暗示中又能感受出透明、纯净的品质,超凡脱俗。“你一会儿看我,一会儿看云,我觉得你看我时很远,你看云时很近。”《远与近》便体现了这种纯粹可贵的品质,处处含着对语言本身纯粹美感的发现,让他在“朦胧诗人”中这般卓尔不群。
然而,顾城终于还是不能摆脱他的悲剧,他是天才的异端,呈现出的异质甚至让他自己都感到困惑、这也是他最大的孤独和难题所在,他是生不逢时,错误地置身于并不属于他的文学潮流中,似是而非地游离在“朦胧诗潮”的边缘地带,所以他已经认识到他是难以融入这个纷繁复杂的尘世的。
“看到那么大的月亮,我知道我要死了,安排好最后的事,每一刻都有无限的时间,书架和孩子”这是顾城在辞世前两个月写下的诗《睡眠是条大河》。他因自身的天才已察觉到独享的荣光,离群索居与现实的隔离,诗学理想的分裂与错落,终于,他挣脱了那个时代观念的束缚,寻求了灵魂的救赎,寻求了渴望的踹息。
顾城说:“死了的人是美人,死了的人都漂亮。”
如此惊悚而艳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