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多人说自己厨艺不行,会说:“只晓得做蛋炒饭。”仿佛炒蛋炒饭真的像泡速食面一样容易。
蛋炒饭史来已久,据说马王堆出土的竹简有“卵稚”一味,就是粘米饭加蛋,真正的蛋炒饭相传出自隋朝杨素,他家吃的饭名字很好听,叫“碎金饭”,后来隋炀帝下扬州传到那里,又叫“金镶银”,配上其他作料,就成了著名的扬州炒饭。无论是碎金饭还是金镶银都有讲究,饭要颗粒分明,颗颗包有蛋黄,色似炸金,油光闪亮,如碎金闪烁。做时手法要快,以蛋裹饭,在蛋将凝未凝时落饭,猛火兜炒,使蛋凝于颗颗饭粒之上,黄白相映。说来容易做来不易。
那天看到台湾美食家逯耀东的文章,说他的一个朋友,祖上在清朝世代为官,宦位都不小,他家的膳食味美也一直很有名。当年他们府上请厨师,试大师父的手艺,都以蛋炒饭和青椒炒牛肉丝验之,合则用。
这户人家真是聪明,蛋炒饭和青椒牛肉丝是最普通的饭菜,却最见功底,青椒牛肉要将牛肉炒得滑嫩而不腻,青椒恰脱生而爽脆,蛋炒饭要炒得粒粒晶莹,蛋散而不碎。此两项没有基本功决非易事。我觉得这办法可以为现在的酒店所借鉴。
做过学生住过校的人回忆校园生活,没有人不想起蛋炒饭,回家时妈妈为改善伙食炒的蛋炒饭,还有校门口小饭店的蛋炒饭。白而有劲的米粒,黄黄的蛋,碎碧玉似的葱花,润泽的光,浓厚的油香,对吃惯不见油星的食堂菜的学生来说是比较奢侈的了。读大学时,肚子寡了一时又不能偷跑回家,吃一碗蛋炒饭就是开荤。想追女生就请她吃蛋炒饭,吃一碗就意味着拍拖开始。不过成也蛋饭,败也蛋饭,有一次一个男生请我吃蛋炒饭,他醉翁之意不在饭,急于向我表白,我正好肚中饥饿,那天的饭粒却很散乱,两根筷子夹不起,心里也发急,更要命的是油有一股哈喇味,没吃饱。我回寝室又冲了一包方便面方才解恨。这餐蛋炒饭让我感觉很不好,很久没去小店吃饭,直到一次回家吃了妈妈炒的一碗蛋炒饭,才把我的胃口矫正过来。后来那男生还不甘心,托人来问我到底何故不中意他,我说:“那天饭粒那么散,也不知道帮我拿一只调羹,只顾自己喋喋不休,以后怎么照顾人?”其实归根到底,还是怪那天的厨师功夫不行。
如今很少有机会到大饭店吃蛋炒饭,菜丰盛是不宜吃它的,偶尔一次馋了,在以小吃丰富闻名的芙蓉华天美食街点了一客蛋炒饭,却也觉得不够味,蛋色浅得发白,不漂亮,尤其油重味精多,显得腻,那忙得手脚不停的厨师以为靠这两样法宝就可以打倒食客。心里叹:还是回家吃老妈炒的饭吧。
越是稀松平常的东西越难做,因为要持平常心、练基本功。